“沒想到你這麽壞。”

“那因為沒錢又想拖著我的男人呢？無能和愚蠢不就是另一種方式的壞嗎？”

分組打球，簡兆文看著站在另一邊的喻之美和鄭擇演，火氣越來越大。鄭擇演動作專業，喻之美在邊角助攻，只有簡兆文心不在焉，一門心思想贏，身體跟不上腦子，累壞了努力的施蕊。幾個來回下來，鄭擇演說：“難得有這麽多朋友，喻之美，你還和以前一樣，不賴啊。”

汗流浹背的喻之美還不忘用網球拍戳了戳鄭擇演的肌肉：“和你比真的是差太遠了。”

簡兆文覺得自己肺要炸了。

幾個人打球結束，坐在門口喝咖啡。喻之美在去洗手間的功夫，施蕊也急急忙忙地跑出來補口紅。喻之美被逗笑：“施蕊，只是出來玩，太努力了吧。”

“我很快就二十六歲啦，還有四個月。”

“別弄得像是大限將至一樣。”

“相親真的很難的，美姐姐。等你每個月出去相親七八次，都見到又矮又醜還挑剔的男人的時候，你就會珍惜現在了。”

“不是有男朋友嗎？之前說的那個在搞創作的……編劇還是詩人。”

“是啊，還沒分手。但是他……缺點太多，不適合結婚。”

“怎麽說？”

“起初我想支持他的夢想，而後來我發現他在家裏做的最多的是打游戲，還被人騙了錢，又買了短信騷擾報覆別人，完全沒把心思放在寫東西上。叫我過去之後說愛我，潛臺詞就是沒錢了。我想結婚，想留在上海；可我不想過為錢發愁的生活。”

坊間流言——二十七歲是個分水嶺，沒有在想要做的事情上取得成就，就等於沒有才華。喻之美不打算把這句話說出來傷人，只笑著說：“沒想到你這麽壞。”

“那因為沒錢又想拖著我的男人呢？無能和愚蠢不就是另一種方式的壞嗎？”

幫自己找貓的施蕊大概是她所見過的施蕊最迷人的瞬間，除此之外，每天都想著結婚的樣子毫無魅力。她手上的口紅喻之美認得出，是受大肆追捧卻非常粘頭發的“斬男色”，施蕊對著鏡子塗口紅，平靜地開了口：“之美姐姐，你喜歡哪個呢？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鄭擇演和簡兆文——如果選擇簡兆文，鄭擇演就讓給我吧。”

喻之美楞了一下：“我和鄭擇演只是同學啊。你想追就追，不用顧及我的感受。”

“怎麽能不顧及，之前我喜歡簡兆文，不也是被你搶走。你怎麽可以一直那麽順呢？什麽都有，朋友都隨手就來。像我什麽都沒有，每天都被我媽催著回老家。”

“誰都有過去。不要賣慘，也不要總是想著結婚，開心點行嗎？”

“我當然想。沒有催債一樣催婚的爸媽，我也想放肆一把。喻之美，你也體諒一下我有多可憐行嗎。”施蕊塗好了口紅走出洗手間，喻之美在走廊看著畫框，幾秒前的施蕊對著這裏照了一秒自己，那個笑容依舊是羞澀的——沒想到一兩年之內羞澀的笑容就可以有這麽多的含義。在某些時刻，喻之美分不清施蕊是敵人還是朋友。

新天地的咖啡店老板都不只賣咖啡，窗邊等身的高達手辦，地上邁凱倫的兒童車，樣樣都是人民幣。門口紅色的Jarre AeroBull鬥牛犬音響放著動感的future house，簡兆文被太陽曬得頭疼，只盯著街對面屏幕滾動的房產廣告發呆。素不相識又相互看不順眼的兩個男人坐在一起，可以相對無言一整天。施蕊坐在簡兆文對面，突然故作親昵地握了簡兆文的手，被簡兆文輕輕地抽了回來；喻之美看到施蕊看了自己的眼色，簡兆文只顧著玩手機，尷尬得像在處刑。

只有鄭擇演並不反感多幾個朋友，逐個添加了聯系方式：“我一直沒有什麽住得近的朋友，同齡的人也都逐漸結婚生寶寶去了，一年年過來，我就像目送大家結伴離開，太孤獨。有新朋友就可以一起過周末了。本來我以為只有你一個人，帶著朋友，有些問題就不方便問了。”

“沒關系，都是朋友。”喻之美看了一眼簡兆文。

“我一直很好奇，你和張堯究竟是怎麽分手的？因為當時在大學期間那麽出名，所有同學都覺得你們會結婚。是因為許須爾嗎？”

聽到前男友又聽到“許須爾”的名字，喻之美感受到了簡兆文掃射過來的眼神，側過臉看窗外：“我也很想知道。如果有機會再見面，我也希望能和他問清楚，但是——”喻之美嘆了口氣：“他不辭而別都五六年了。”

鄭擇演溫柔地看著喻之美：“我的猜想是，一對情侶共同的好朋友突然自殺，看到對方就都會想起自己的朋友死了，後半輩子都會活在陰影裏吧。”

“你和他還聯系嗎？”

“嗯，他在老家，快結婚了。他曾經喝酒時和我說，他知道你肯定會恨他，但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。你……恨他嗎？”

“更多的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差到了什麽程度，會被他這麽厭棄。不過聽你說完這句話我算是徹底放下了，張堯和我想的一樣是個懦夫，分手不是我不夠好，而是他太懦弱。瞧不起一個人的時候也許就會真正放棄他——這段話你可以轉達。”

鄭擇演托著下巴，饒有興趣地看著喻之美，卻有一點失落——他在等著看喻之美受傷。施蕊看著鄭擇演的手臂：“你一條好長的疤哦。”

“哦這個啊。練肌肉過猛，用力的時候把骨頭折斷了。也感謝那場骨折，驗血時發現離肌肉橫紋溶解癥也不遠了，健身要適量。”鄭擇演笑著解釋，眼睛卻在喻之美身上：“以後還能經常約你嗎？”

喻之美看了一眼簡兆文，輕描淡寫地繞開：“我們還有其他的朋友在附近，算是我們的大本營，叫‘妙林糖水鋪’，老板娘很漂亮，有空你也可以來。”

“糖水鋪？你是說……賣甜品的店嗎？”

“對。不過她的菜單比較詭異，去了會吃到芒果拉面和麻辣糖不甩這種刁鉆菜色。”

“下次聚會務必帶我去。”鄭擇演的眼睛裏突然冒出了難掩的期待：“我太想見見這位老板娘。”

看到簡兆文拍的“說車有道”豐田系列很快觀看量就破了百萬，評論裏對主角的外貌誇讚不止，喻之美看著封面上簡兆文涎皮的微笑，她不禁感慨，簡兆文如果不做算法，換個職業也會順風順水。但她依舊不忘給猴哥深夜發信息，安撫猴哥受傷的心。猴哥的回覆有點委屈：“美姐姐，甭安慰我，他是臨時演員，我才是永遠的男主角。”

而猩總在私聊裏給喻之美興奮地發了語音：“小美，簡兆文長得那麽帥，能不能招來做全職啊？”

手機悄悄震動，簡兆文給喻之美發了信息，走到陽臺朝右看，簡兆文正在另一邊拉了凳子，空調外機上放著一盒切好的水果和科羅娜：“坐下聊天啊。好奇妙，水珠竟然在窗戶外面。”

口音依舊帶有濃濃的京腔，簡兆文的手指還在窗戶上寫字，喻之美嘲笑他：“因為室外二十六度。你是不是除了算法之外的事情都不太懂？”

“準確地說是不感興趣。”

“看到你視頻的點擊量了嗎？翻倍——而且這才一晚上而已。”

“都和你說了我是天才。”

“臉蛋天才？”

“看破不說破哦。還是猴哥帶得好，他告訴我要拿自己當主角，放輕松。”

為了公司忘我工作的猴哥。喻之美坐在花叢中，簡兆文用手機對著她：“真的奇怪。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，我覺得你是那種甜美性感的大姐姐，散發著母性光輝，現在看你站在花裏，我總覺得不太適應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坐過你的摩托車，又坐過你開的菱帥，何況還坐過過山車。”

“是不是我離你的算法越來越遠了。”

簡兆文笑了笑：“無所謂。經過這一年我終於意識到了給愛情做算法並沒什麽用——感覺之前自己是個騙子。”

“我們認識一年了哦……”

“是啊。”簡兆文隔著一米外發出一聲沈重的嘆息：“沒談成戀愛，摸都摸不到，我好寂寞啊。”

“你不要動不動就在言語上占我便宜。”

簡兆文仰起脖子把科羅娜喝了個幹凈，彎下腰又開了一瓶：“之前你那個改裝車，能給我講講嗎？”

“怎麽？”

“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漂移後，我可能找到了開車的樂趣，想研究研究。”

“我問你：你駕照是C1還是C2？”

“C2。”

“那你這個只叫駕駛的樂趣，不算開車的樂趣。自動擋和手動擋是兩回事。上次我竟然讓你開了菱帥，應該慶幸你平安下車也沒有耳石癥覆發。”

“沒那麽菜吧我。而且現在哪還有什麽手動擋的車子，學手動擋出來也是買自動擋的車，誰會故意買手動為難自己啊。你不要先質疑我，回答我的問題，現在我的奧迪A4要怎麽改能開得更快？”

“想改車？”

“當然想，換擋頓挫，油門也遲鈍。誰不想一腳油門踩下去就有推背感啊，去上班路上那麽堵，並道經常被人插隊。所以你有沒有辦法把我的車變成上次你那個菱帥？”

“別想了。老板那個是全套都換了，只剩下車殼子。本質上已經不是菱帥了，是真的玩賽車。改車的方法也有，但是奧迪A4沒有必要，豪華品牌在市區開不上賽道，刷刷一階二階就夠了。”

“一階二階？仔細講講。”

喻之美看著簡兆文好學的表情，忍不住笑：“突然問這個，難道你真的要改車？”

“我當然是認真的。簡兆文什麽時候食言過？”

“那……你是怎麽選擇買奧迪的？”

“你第一次和我見面的時候給一個醉酒的朋友推薦車子，還記得嗎？”

“忘了。”

“你說，建議年輕的世俗的人選擇BBA。”

“我那是開玩笑的。追求自己喜歡的品牌就行了。”見簡兆文真的想改車，喻之美想了想開口：“刷ECU可以提升性能，車廠為了利潤通常會采購相同的硬件，然後為不同配置的車輛寫入不同的程序，影響動力系統的表現。低配車刷高配車的程序就好比是電腦超頻一樣，雖然獲得了更好的性能，但是硬件畢竟還是存在差異，在超負荷工作下車子會出現很多問題，甚至危險。你能明白嗎？”

“我沒有別的要求，只需要開起來平順一些，更快，超車超得過癮一點就可以了。一年前我肯定不敢這樣做，但是現在有你我放心。”

喻之美看著簡兆文的耳朵：“我考慮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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